-午夜電台-

毕业快乐

午夜聊天室 16

16


焉栩嘉发给他消息的第一个晚上张颜齐没能睡着。


他是有想过焉栩嘉会做他们之间先把镜子砸碎的那一个,小朋友从来就比他要勇敢,但他没想到居然会是现在。他也不敢说他对焉栩嘉完全没有一点点喜欢,那当然就是在骗人,毕竟想注意不到焉栩嘉真的是件蛮难的事。


第一次见大概是在LiveHouse,张颜齐掰着手指开始算,那时候两个人当然就还不认识,但焉栩嘉真的看着蛮打眼,任何意义上来讲都是,毕竟穿着校服也能混进这种乱七八糟夜场还这么嗨的高中生真的很少见。那时候就是没说上话,完全没有,张颜齐在台上跟着别人唱HOOK的时候就看见焉栩嘉在台下仰着一张巴掌小脸,笑得阳光灿烂跟着音乐晃,怎么说呢,就是很青春活力的一个样子,眼睛亮亮的,让张颜齐有走神想过一两秒原来家里养过的猫咪。


说上第一句话就还是他面试问路,当时真没想到是他,他后来也有评价过说焉栩嘉简直长得像是个小明星,他也没说错,他现在也依旧这么认为,作为一个肤浅的人类来讲,张颜齐自认还是有那么点颜狗本性,不然也不会一开始那么半推半就就跟小明星在沙发上睡了,致使后面事情脱轨成现在这样。


他一开始确实认为焉栩嘉说喜欢他就是一种单纯冲动,类似于我和你睡了就要对你负责这样的类高中生幼稚想法,但他后来又慢慢意识到焉栩嘉其实远比他想象的要成熟得多,但又没有那么成熟,兼于一个男人和一个男孩之间,一个最好的也是最坏的,最有魅力祸害人的样子。


男孩的那一部分让他可以对一切都坦诚,对一切都有勇气,我说爱你就是真的爱你,不是星星爱月亮,不是飞鸟爱游鱼,是我爱你,最单纯最本质,一颗心爱另一颗心,一个灵魂爱另一个灵魂。张颜齐理解吗,他现在当然理解,就是因为理解才更难拒绝。他谁都不想伤害。但焉栩嘉又让他必须。


这就是属于男人的狡诈,属于焉栩嘉的狡诈。而男孩是不会这样的。


逼迫一个不想伤人的人拿刀子。


这样捅下去,谁都会痛苦,谁都会记得,焉栩嘉就是想哪怕自己被拒绝,也要张颜齐永远记得。成为一道永不被提起的疤痕也好,那也总好过被忘记。


太狡猾了。


张颜齐就这么提心吊胆过了快半个月,都快数着日子过,他可能比焉栩嘉本人还关注托福发成绩单的时间,每天上课写板书都感觉如芒在背。但这段时间课业其实还是很多,高考倒计时也就快一个月了,每个人身上都绷着一根弦,倒计时三十天整的时候,张颜齐决定让大家放松一下,毕竟劳逸结合还是比较重要,读书不能死读书,这一天天过的他每天看着下面一群十七八岁孩子上课看着都跟霜打茄子似的,看久了他自己心里也难受。


张颜齐就说抽了两节晚自习出来说要给大家放电影看,一呼百应,一群孩子扑腾的像是刚从桶里倒进湖里的鱼,张颜齐徒劳无力的拍着讲台好一会儿下面才稍微安静下来,然后张颜齐抬手伸出食指贴在自己嘴巴上比嘘,讲:“你们小声一点啊!我是瞒着给你们偷偷放的,你们太吵被教导主任知道了,我就要死掉啦!”说完好夸张往自己脖子上抹一下,吐舌头装死掉,下面又笑倒一片。


“好啦好啦不要笑啦!”张颜齐拍拍讲台,“要严肃,说,想看什么,本人尽量满足你们的需求。”


下面又叽叽喳喳讨论一片,最后文艺委员被推出来,女孩子举高手臂大声讲,说张老师我们想看恐怖片!


“恐怖片?”张颜齐瞪大眼,“不是,你们晚自习看什么恐怖片……你们不怕吗?”


“就是人多所以才要看恐怖片啊!”讲的就好有道理。


所以再不情愿最后还是选了部知名恐怖片放上了,他们班女孩子真是有好讲求气氛,一定要把灯全部关掉窗帘拉到严丝合缝,几个小板凳搬到一起仿佛一窝兔子凑在一起开小会,张颜齐挪到了最后角落里缩起来,片子放了还没三分之一身上就已经挂了俩,周震南抱左胳膊,何洛洛抱右胳膊,焉栩嘉坐在后面不声不响,张颜齐艰难扭头过去看一眼,发现小孩都快自己整自闭了,校服外套从头往下盖,就露俩圆圆的大眼睛,看见他回头望着他眨一眨,这个眨眼看上去都有点木木的。


“别怕……都是假的。”张颜齐安慰道,但声音莫名就抖抖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谁。


“闭嘴!莫开腔!”周震南一边啃手一边紧张兮兮地就掐了张颜齐一下。


“嘶……南哥你莫掐我噻……”


另一边何洛洛又拽住他,另一只手还捂着脸问:“颜齐哥你之前看过吗?后面吓人吗我不敢看了……”


“不怕不怕没事没事。”张颜齐洗脑式安抚,“怕就遮住眼…——卧槽!!!”


结果后半句话还没讲完,整个屏幕就陡然一黑,正好赶上上一秒还是个冲击性画面,顿时整个教室鬼叫一片,焉栩嘉从后面一下扑上来,张颜齐差点没被他给勒死。左手腕还陡然一疼,张颜齐嗷一嗓子,周震南你莫咬我!!谁去开个灯,开灯开灯还能开灯吗??


“开不了啊张老师!!”这一句话讲完更加乱成一锅粥。吵得张颜齐脑子都是嗡嗡的,他好艰难把胳膊从何洛洛怀里抽出来指挥:“别慌别慌都别慌,先把窗帘拉开估计是停电了。”


窗帘一拉开果然外面其他教室也都是黑漆漆一片,就只有楼梯那儿还有几个应急灯亮着,好歹别的班也都在闹腾才没显得他们班格外不正常,张颜齐勉强安抚了班内氛围之后就去隔壁班串门去了,交流了大概有十分钟又回来,一脸沉痛地讲:“同学们很遗憾的告诉你们,电影不能继续看了。”


“因为我们可以提早放学啦?!”有好事同学抢答道。


“欸你这就没意思了嘛……”张颜齐叉腰讲,“是是是,你们今天可以提早放学了!!”


又是一阵掀破屋顶的欢呼,看着人走得差不多了之后,张颜齐才慢慢腾腾挪回自己办公室打着手机手电筒开始收拾东西,收到一半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他闻声抬头就看见焉栩嘉站在门口望着他,歪了歪头,然后听见他轻声问:“去天台坐坐吗?”


张颜齐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得来,他再逃也没有用。


他们学校天台张颜齐还是第一次上来,毕竟他平时忙的头都快秃了不忙的时候也在抓紧一切时间补眠,也没兴趣爬到六楼那么高的地方去。结果头一遭就搞得这么仿佛生死攸关的。


焉栩嘉倒像是常来的样子,熟门熟路的,手一撑就上了水箱,他翻上去之后还回身向张颜齐伸手准备拉他一把,张颜齐原地蹦了两下,讲没事不用,跃跃欲试跑了两步也翻上去了,焉栩嘉屁股挪挪位置,讲:“可以啊张老师。”


“那是。”


讲了这两句话又安静下来,整个校园里都是黑漆漆一片,只有校门口能看见外面闪着的路灯,再远一点就是高速上打的车前灯,像是星星一样细细碎碎的铺在地上。有夏季的风轻悠悠的吹过来,带着一丝热意的拂过,焉栩嘉仰头望着天空,想今天天气真好,都还能看见星星,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如果他一直不开口的话,他和张颜齐是不是就能够一直停留在这一刻,一个夏季的,有星星有风吹拂过的夜晚。


但也就那么一瞬间而已,因为他知道他不可能只甘心于就只有这一个夏季的夜晚,有了这个夜晚之后,他还会想要春天的秋天的和冬天的,也不只是夜晚,他会想要从早到晚,像他一开始就和张颜齐说过的那样,他会想要永远,哪怕永远真的就只是一个伪命题。


他也做不到一直不开口的,一直不开口讲的话,他就不是焉栩嘉了。他焉栩嘉敢爱敢恨,他敢求就敢去接受那个结果,不论那个结果究竟是什么。那也是他最终求得的果。


所以他扭头盯着张颜齐,开口问:“你想好了吗张颜齐。”


张颜齐也扭过头去看他,然后突然噗呲笑了一下,伸手过去搭在焉栩嘉手上轻轻拍了两下,讲:“嘉嘉你不要这么严肃,搞得好像我们在演无间道,放松一点好吗?”


“在正式开始讲之前——”张颜齐故意拖长尾音,朝焉栩嘉眨眨眼,“我先问你,你考过了吗?”


“那当然考过了!你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没有没有我在让你放松嘛。”张颜齐晃晃腿,“考过了就好。”


“那现在可以开始讲了吗张老师?嗯?你的想法。”焉栩嘉无奈地抱着胳膊笑着朝他叹了口气。


“让我想一下从哪开始讲……”张颜齐看着下面逐渐稀疏的人影才慢慢开口说:“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吧,嘉嘉,你想去国外吗?讲实话你想吗?”


焉栩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还是开口说:“其实我想的。我从八岁吧,大概是八岁的时候开始,我爸妈就开始给我看各种乱七八糟的外国的纪录片,有讲西方美术史音乐史的,也有关于街道建筑风土人情的,总之什么样的都有。十岁的时候甚至还许过生日愿望,说我长大以后有一天一定要去真正的百老汇看一看,去那些我在纪录片里见到的所有地方走一走。这是我从小的梦想。”


焉栩嘉讲着讲着就躺下了,眼神有些放空的看着天上的星空,头顶上正好一架飞机飞过,闪着红色的光点从焉栩嘉眼前划走,他抬起手虚虚的抓握住又放掉,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其实很早之前就知道我肯定最后会出国,在我上次去找你的时候,那天我爸妈瞒着我把房子出租出去了所以我才会跑来住宿舍,就是为了矫正我仿佛突如其来的叛逆期,我本来早就该去考托福的,但之前因为想再多看看你我缺考跑了好几次。本来这是一条我父母从我八岁起就开始为我铺成的一条路,结果你成了那个意外,从我在LiveHouse见到你的第一次起,张颜齐你就成了那个意外。”


“我从那个时候就想,我如果最后留在国内没有走的话,一定只可能是因为你。”


张颜齐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也和焉栩嘉一样躺下了,两个人肩并肩躺在一起,看头顶上难得才有的星星,之后张颜齐说:“我不是在否认你嘉嘉,但是你真的做得到吗,为了我留在国内,就只为了一个这样的我,然后放弃梦想吗?”


焉栩嘉没有回答,学校里基本人已经快走光了,只能听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些汽车驶过的声音。张颜齐侧过头去看看他,然后很松散的笑了一下,继续说:“嘉嘉,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并且很勇敢坦诚的人。”


“你其实完全猜得到我今天会跟你说些什么对不对?你只是想从我这里要一个答案而已,一个最后的宣判结果,逼迫我去做那个坏人,给你最后干脆利落的那一刀对吗?”张颜齐轻声问。


“我……”


“你根本没在让我选焉栩嘉,你只是想让我再把你往你最开始选的那条路上再推一把,让你走的时候不再那么犹豫不决,因为你知道我会帮你选什么。”张颜齐笑着说,“你很了解我嘛嘉嘉。”


焉栩嘉听完朝张颜齐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猛地坐了起来,叹息着笑说:“所以你果然是在拒绝我的意思咯?我就猜到……”


“是,我承认,你说的我都承认。一切我都供认不讳。”焉栩嘉说,“但我讲的一切也都是真的,我会为了你留在国内的,如果是之前的我的话,我肯定会,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会留下来。”


“但我现在清楚明了你永远不会对我说那句话。给你发信息的时候我其实就有想通,我想这是我跟我自己,也是跟你打的最后一个赌,赌我到底有没有想错,赌我有没有看错你。但现在看来是我赌赢了……你确实,就跟我想的一样。”


“可我还是不知道,张颜齐,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你问我我到底在怕什么……”张颜齐也坐起身,“其实我怕很多东西的,我怕刚才放的鬼片,怕今天晚上回去睡觉就做噩梦,怕搞砸工作,更怕搞砸你们的人生,更更更怕……谈论爱情吧。”


“这么承认或许有点难堪或者是、不负责任。”张颜齐低头默默讲,“但我确实觉得我现在目前为止还不具备爱人的能力,或者说是坦然接受别人喜欢我。嘉嘉我之前也和你说过,我说爱情它不应该是一件很草率的事情,就像你现在一样,你只有想清楚了才会跟我发那些消息,只有想清楚了才会来找我寻求最后的这个答案。”


“而我还没有想清楚,所以我不能。不然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任。”


“但我总是希望你好的嘉嘉,就按你想的,去逐梦吧,逐梦就很好。……所以,对不起。”


这句话说完又都静下来,焉栩嘉不记得他们当时坐了有多久,可能五分钟也可能十分钟,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停止,他不清楚最后这个结果到底是不是他想要的,他确实得到了,张颜齐也确实拒绝了他,那把悬而未决的刀终于还是如他所料的最后扎在了他身上,带着后知后觉蔓延开的带点麻木般的钝痛,但这或许真的就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一个结果了。


“那么……这就算最后了?”焉栩嘉哑着嗓子问。张颜齐没有说话,只垂着头,风吹过他过长的刘海,让人看不太清表情。


“那这样吧张颜齐。”焉栩嘉深吸一口气说,“你最后再亲我一下,我们就当最后一次了好吗?”


“你看,我也算为你缺过考,为你和我爸妈唱过对台戏,为你伤过心了,你却从来都没主动亲过我。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焉栩嘉轻声说。


张颜齐这才抬头看他,这是他见过的焉栩嘉朝他笑得最温柔也最难过的一次,嘴角弯弯的,眼睛亮的又像是在里面卧着一弯一碰即碎的月亮。看得他心里也不禁像是开始落雨,两个伤心的人真的该在这种时候接吻吗?


“张颜齐,亲我吧。就最后一次。”


亲我吧。


而焉栩嘉永远都是那个焉栩嘉,那个兼于一个男人和一个男孩之间的,最好的也是最坏的,最有魅力祸害人的那个焉栩嘉。他永远知道该说什么,说几次来兼获自己的狡猾与坦诚。让张颜齐拒绝不了,拒绝了就会心痛。


所以张颜齐吻上去,尝到了最后仿佛夏日尽头的那么一点咸涩酸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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